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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相隔遠方的兩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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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相隔遠方的兩人(下)

一望無垠的【巴芬盆地】(1)中,電摩托引擎轟鳴,後側掀起的濃厚煙霧,綿延長達數百日輪。好在這並不會影響任何旁人,因為方圓數千日輪範圍內,別說人和其他車輛了,連蟲鳥及植被都無處可覓。

“還有多久才能到?”

少女頭戴護盔坐在後排,使勁拍打前側駕駛員肩膀,比劃著想要詢問之事。

但嘈雜引擎聲,完全蓋住了兩人間通話。載具只能緩緩放慢速度,直至完全靜止於盆地中央,世界終於寂靜下來,只剩風聲從頭盔旁呼嘯而過。

“還有多久才能到?”後排少女又重覆了一遍問題,聽上去心情比較急躁。

駕駛員也是位少女,聲音聽上去同樣年輕:“前方不遠處有座小型湖,我們停在那裏歇息,然後再看下地形好嗎?”

少女思考了駕駛員提議後,點頭表示同意。於是,引擎轟鳴聲再度響起。

這臺配有高級引擎的先進電摩托,由其主人兼駕駛員——天才機械師、月鳴少女托莉雅制造而成。它不僅擁有最快行駛速度,而且破除了傳統載具的左右布局,采用首創式前後座位布局,大大減少了功耗和電能衰竭速率,滿足長距離行駛的必須條件。

通常郵局或者商人橫跨譽為“淒涼之地”的巴芬盆地時,都至少配備十輛以上載具組成方陣,才能滿足補給和能源更換需求。如今她們只需要一輛電摩托單刀赴會,便可瀟灑馳騁在詩蔻蒂正面人跡罕至的土地上。

每當想起這件事,自我陶醉的月鳴少女就忍不住嘴角上揚、露出得意笑容,甚至連頭盔玻璃護目鏡都遮掩不住驕傲感。

十分鐘後,電摩托抵達了小型湖沿岸。

駕駛員托莉雅褪去頭盔,茶色頭發因為悶熱而濕透,她貪婪地呼吸新鮮空氣,讓熱氣盡快從頭頂排放出去。至於身上褐色工裝則不用更換,這就是她平時固定的著裝風格。

停穩電摩托,仔細檢查電瓶外觀和儲量後,托莉雅打開工具箱,取出遙控器和機械飛行器,熟練操控飛機升上盆地高空,重新測繪和糾正行徑路線。

如果在巴芬盆地內迷失方向,不僅性命難保,恐怕連屍骨都很難被發現。這裏是詩蔻蒂僅此於穆斯貝爾大沙漠的荒瘠之地,甚至盆地內部連芬撒裏爾綠洲和埃吉爾湖這種可短暫逗留與補給的地方都沒有。多虧機械飛行器,才能保證她們找準目的地方位。

“還有多久才能到?”

坐在後排的少女第三次詢問,她來到托莉雅身旁,焦急地連頭盔都忘了取下。

“別急吼吼模樣~等朱塞佩號調查完方圓十大日輪半徑地形後,反饋到中央控制器,就能知道時間和距離了。”

“朱塞佩號?”

“這個小家夥的名字,很酷吧!”

托莉雅指向藍天中的黑點,機械飛行器升至高處後,如果不仔細看,很難找到其蹤跡。所幸天空中沒有行星烏爾德,視野相對寬闊幹凈。

好奇怪的名字…頭盔少女忍不住暗自吐槽,但仰望天空令她更有一份真實感,知道自己正身處這輩子初次踏足的領域——詩蔻蒂正面。

“餵,小娜,你不熱嗎?”

經過茶色少女提醒,她才狼狽地褪下頭盔,濕透的灰色頭發順勢披至背部。這三個月一直在留長發,終於有所收獲。

諾歐通郵差少女羅伊娜長舒一口氣,臉頰熱得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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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今三個月前,發生於格拉希爾森林的末日黃昏降臨儀式,因為羅伊娜覺醒為陽衍,啟動岡格尼爾沙漏終焉技能,改變因果而未遂。

雖然阻止了最高主教洛基和瓦爾基裏銀冠布倫希爾德、海姆達爾策劃十五年的陰謀,但雙方犧牲同樣慘烈。

翼手盜賊團全軍覆沒,流螢Rank I弗雷也死於烏爾德基地內。更重要的是,羅伊娜失去了一路陪伴的兩位守護者。

諾恩斯,外表冷酷無情的瓦爾基裏,被布倫希爾德俘虜後行蹤不明;而信鴿拜克斯得知自己是流螢首領耀夜的真實身份後,偷走了遺跡聖器尼布羅根指環,離她而去。

經歷數月低潮後,羅伊娜沒有被命運所打垮,她無視陽衍伊敦和守護者雷克斯勸阻,決定重新踏上征途,找回兩位失去的同伴。

而托莉雅成為了新同行者,這位月鳴少女計劃前往詩蔻蒂正面最大遺跡都市【帕爾雷】(2)采購金屬零部件,用於制造新型綠洲屏障,擺脫詩蔻蒂人對遺跡和陽衍近一千年的依賴。

兩位少女從遺跡城邦首都格拉茲海姆出發,越過格拉希爾森林,橫跨詩蔻蒂正反潮汐線,順利駛入巴芬盆地。接下來她們必須攻克旅途中最艱難的敵人——淒涼之地巴芬盆地。

“話說回來,確定諾恩斯先生關在布列達布利克堡壘嗎?”托莉雅需要不斷糾正朱塞佩號遙控器,由於盆地風速快,機械飛行器的行徑軌道經常會被幹擾。

出發半個月前,一封陪都弗爾克範格寄來的信件,抵達格拉茲海姆郵局,並且馬不停蹄地送至金宮遺跡。寄信人是流螢成員尼奧爾德,他正和同伴娜瑟露思潛伏於陪都,監視最高主教洛基的一舉一動。

遺跡守護者雷克斯和拉克夏迅速召集陽衍伊敦與羅伊娜,信件內容非常簡略,尼奧爾德獲悉了諾恩斯行蹤,這位失蹤的瓦爾基裏,可能關押在遺跡守護者大本營——布列達布利克堡壘。

“洛基那邊呢?末日黃昏失敗後,他沒有下一步舉動?”伊敦著急詢問,卻得到了否定答案。

“沒有。這三個月聖都非常沈寂,最高主教仿佛人間蒸發般,消失於各種公開場合。反倒是遺跡守護者海姆達爾離開聖都去了帕爾雷,尼奧爾德在信件裏說他會尾隨而去。”

“帕爾雷…”

伊敦對此毫無頭緒,最近格拉茲海姆頭頂上的行星烏爾德一直不太平,她必須同時忍受來自聖都教會和殖民軍的雙重煎熬,再多個帕爾雷,恐怕會壓垮嬌小的陽衍聖女。

但信件對羅伊娜卻彌足珍貴,她終於在時隔數月後,首次聽到有關諾恩斯的情報,這也成為她擺脫頹廢消沈的契機。

“無論他在不在堡壘,我都要親眼去求證。”羅伊娜坐在湖邊,輕聲回答來自同行者的疑問。

但這個理由似乎無法說服月鳴少女:“可雷克斯先生和拉克夏都說,既然阻止了末日黃昏,也保住了岡格尼爾沙漏,就不應該冒險深入正面腹地。況且營救諾恩斯先生,面對的是整座瓦爾基裏組織這樣強大的敵人。”

“但諾恩斯一直都在守護我,才會因此成為俘虜!我不能這樣丟下他不管。”

“小娜是不是喜歡他?”

“啊!”被突如其來的爆炸性問題所驚嚇,羅伊娜瞬間面紅耳赤,整個人從砂石地站起來,嘴唇不停哆嗦,“胡說八道什麽啊!諾恩斯是郵局客戶,現在岡格尼爾沙漏還在郵差包裏沒寄出去。所以按規矩必須找到發信人退還郵費,僅此而已!”

說罷,她手忙腳亂地從包裏取出五百五十元鈔票和貝雷帽,給自己佩戴好工裝,表達並沒有說慌的事實。

“是…是…”

托莉雅覺得有些好笑,卻還是強忍住笑意隨便回了幾句,把註意力放回到遙控器上。

看見同行者敷衍的回覆,羅伊娜仍然未能消退臉頰紅暈,她趕緊走到湖岸遠方,裝模作樣地眺望遙遠盡頭的皚皚雪山。

“那裏就是巴芬山脈嗎?弗雷和弗蕾雅曾經生活的地方。”

“嗯,巴芬山脈。聽說現在雪山裏沒有脈沖了,幸存者都遷往了帕爾雷遺跡附近。”

“這樣啊…”

羅伊娜取出一把精致銀質匕首,上面鐫刻有筆畫鮮明的月見草圖案。在格拉希爾森林時,流螢Rank II弗蕾雅把匕首送給了她。

當時弗蕾雅曾說過,匕首是她和雙胞胎哥哥弗雷生活在詩蔻蒂正面時,一位身材高大、黑色頭發棕色瞳孔的男人贈予兩人。而當岡格尼爾沙漏收信人——馮塔裏克出現在末日黃昏降臨儀式時,弗雷雅認出了這個男人正是匕首主人。

換言之,馮塔裏克、也就是自己的親身父親托爾,正是這把銀質匕首鍛造者。

“父親…他在哪裏…這些年又到底在做什麽呢?他從來沒有關心過我,關心過留在諾歐通城墻裏的母親嗎…”

羅伊娜想起三個月前父親離去時的背影,至今難以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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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意腳步動作,手臂保持協調!不能一味後退,要註意對方空隙做出回擊!”

隨著“嘭”一聲脆響,羅伊娜手中銀質匕首被擊向空中,摔落在金宮遺跡花園的石英磚上。她沮喪地俯身撿起武器,才意識到全身肌肉酸痛,竟然一下子無法起身擺正姿態。

“怎麽了,有受傷嗎?”

“不要過來,師傅!”

一頭紅發的遺跡守護者慌張地問候起來,卻被倔強的郵差少女阻止。她大口喘氣調整鼻息,雖然無法繼續彎腰撿起匕首了,至少克服酸痛重新站直。

最近一個月,羅伊娜請求諾歐通遺跡守護長雷克斯指導,接受不亞於守護者標準的劍術訓練。她使用流螢Rank II弗雷雅贈送的銀質匕首為慣用武器,因為它來自父親托爾。

然而訓練並不輕松,雷克斯不僅要求嚴格,而且真刀實劍上陣。攻擊距離受限的短匕首面對守護者銀劍時,劣勢被無限放大。

羅伊娜沒有喊停或者訴苦,每天準時來到位於金宮前庭花園的練武場刻苦訓練,雖然屢戰屢敗,進步同樣迅速。

只不過長期疲勞累積後,今天瞬間釋放出來,令她肌肉僵硬到動彈不得。雷克斯拿起一塊毛巾,扔給一動不動待在原地的固執少女後,代為撿起了武器。

“稍微休息下吧,不然身體垮了,任何對手都無法擊敗。”

“是…雷克斯師傅…”

遭受第二次血紅狂吟蹂躪的首都格拉茲海姆,在新陽衍伊敦支撐下,短短三個月便恢覆了往昔之景。

新任遺跡城邦首席執行長官尤利婭摒棄前嫌,與前任聖都亞格拉希爾政務廳長官、現任諾歐通郵局局長威利斯通力合作,全身心投入首都重建工作。

龐大遺跡都市裏廢墟被全部鏟除,一棟棟嶄新建築拔地而起,接納重歸故土的人們。星落湖畔豎琴軌道發射塔也修整完畢,只是不再有星際飛船需要飛往行星烏爾德了。

欣欣向榮的氣象在金宮遺跡了望臺上一覽無遺,所有人都認為,詩蔻蒂的危機已經過去,新生活正昂首而來。

“所以特妮莎婆婆、威利斯局長還有雷斯克師傅,都是追隨陽衍希芙來到諾歐通,搭建起一座虛假的遺跡都市,守護著我和岡格尼爾沙漏嗎?”

羅伊娜擦幹汗水,無力地靠在了望臺扶手邊。她並不責怪這些諾歐通人“欺騙”自己,反而渴望真相、渴望知道父母一代人為之守護和爭取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也不算虛假吧,至少我們很熱愛諾歐通,也很害怕失去它。”雷克斯回想起過去十五年點點滴滴,競然有一絲留戀和不舍。

“為什麽父親…沒有待在諾歐通?”

“馮塔裏克…抱歉,習慣叫他假名了。托爾性格要強,認定要做一件事時,無論花費多久時間都要去實現。而實現這件事,就必須遠走他鄉。”

“一件事…”

“凈化詩蔻蒂!他一直在探索這條打破命運枷鎖的道路,為了挽救愛人和女兒。”

“…可是,陪伴在家人身邊難道就不重要嗎?十五年來我一直如同孤兒,無助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請千萬不要這麽想。”雷克斯看向迷茫的少女,“托爾一直都在關心你,不僅時常冒險回到諾歐通,還會通過信件與特妮莎聯絡,知道女兒成長過程中每個細節。”

“如果這些所謂的關心,我根本就不知道,那相當於不存在。”

“有時候親情,有需要像信件一樣,傳遞到遠方的家人心中。”

“誒?”

“詛咒之子就是這封信件,他來到諾歐通,是從十五年就從聖都寄出的信。”

“詛咒之子,你是說諾恩斯?他和父母親關系很密切?”

“是啊,但這段故事,由他親自告訴你更好。其實從某種意義來說,羅伊娜雖然外貌像希芙大人,擁有同樣美麗的灰色頭發和深黑瞳色。性格卻更多遺傳了托爾,仔細想想,你是否也有為某件心中認定之事,無論如何都要去實現?”

羅伊娜眼珠不停旋轉,她心中其實有了答案,但不敢直視紅發守護者,只能繼續眺望黃昏下的格拉茲海姆。

“當然有。我想要把每封信件,安全無誤地送到收信人手中,包括諾恩斯那封。而且…我想完成母親的願望…凈化詩蔻蒂。”

“將來你終會理解自己的父親。對他而言,羅伊娜不僅是女兒,還是背負命運詛咒的陽衍。他需要盡的父愛,比普通人沈重數萬倍。”

羅伊娜感覺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一直假裝幸福開心,假裝不在乎身世缺陷,不斷用郵差工作填補內心窟窿。可事實卻是,她無時無刻不渴望親情,渴望自己和普通人一樣,擁有父親和母親無私的愛。

這個窟窿,直到拜克斯和諾恩斯相繼出現在慢慢填滿,可如今卻再次變得空虛。

“師傅,凈化詩蔻蒂的辦法究竟是什麽?”

“對不起,我無法回答…但如果你下定決心,去往詩蔻蒂正面,相信答案一定會找到。”

雷克斯把銀質匕首交還給郵差少女,黃昏照射下,刀鞘反射出刺眼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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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娜!快回過神來,小娜!”

陷入回憶的羅伊娜,被疾呼聲所喚醒。她趕緊抹去淚花,返回滿臉焦慮的同行者身邊。

“怎麽了,發現布列達布利克堡壘了嗎?”

“不是!是朱塞佩號!”

“朱塞佩號?”

“它被人擊落了,前方不遠處有危險,可能是敵人!”

羅伊娜精神緊繃,右手握緊銀質匕首,左手則下意識捂緊郵差包,保護裏面的重要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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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巴芬盆地:由巴芬山脈環繞而成的大型盆地,資源貧瘠土地幹澀,被譽為淒涼之地。盆地內坐落著布列達布利克堡壘和諸多脈沖,但很少有人居住和生活。

2、帕爾雷:位於詩蔻蒂正面的最大遺跡都市,坐落於巴芬盆地東部盡頭處。面積僅次於首都格拉茲海姆,工業和商業發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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